在日常生活的海洋中打捞艺术的珠贝——九位诗人作品阅读印象(4)
其次,那种太像诗的感觉越来越淡,多数作品都能以从容素朴的姿态出现,拉近了诗和读者的距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诗和美就成了孪生子,这当然不无道理,但从词汇、修辞到句子全都过于讲究,就在某种程度上背离了生活的可感性特质,以至于有些作品“美”得一尘不染,人气稀薄,或“美”得晦涩至极,不说“人话”,在这方面朦胧诗和一些所谓的文化诗留下了深刻的教训。应和日常、平民化取向,当下诗人大都能够亲切地说话。像下面这样的作品俯拾即是,“有一些事物/我已对邻居家的孩子说过了/我还要给那些草原上的孩子指出它们的光芒/我还要让非洲的孩子/非洲以北/欧洲的孩子/以及小姨家读幼儿园的孩子、表叔家上中学的孩子/看到它的乳房和悲伤”(江非《平墩湖》)。“在无名小站/我与一个陌生女子一起等车/小站清冷,暮秋的乡村公路/似乎更空寂,清冷/我看见那女子不停地张望/其间,她掏出一枚小圆镜/用粉饼往脸上补妆/又看了三回手表”(吴乙一 《在无名小站》)。
“邂逅少年时代暗恋的人/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甚至没有寒暄/这个时代,爱情变得简单/山盟海誓丧失亘古的魅力,床笫之后的分手/恐怕无人独自伤感”(苏历铭 《在希尔顿酒店大堂里喝茶》)。它们不炫耀,不卖弄,不拿腔作调,不虚张声势,不拐弯抹角,不拖泥带水,本色、干净、简洁,直接从生活中生发,从唇舌之间吞吐而出,看上去老实、笨拙、朴素,但却仍能以洗尽铅华的力量“直指人心”。《平墩湖》“独语”式的语言流动,承载着诗人淳朴、真挚的情爱信息,诗人已把平墩湖作为形而上的“精神故乡”来观照,对平墩湖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的抚摸,接近了乡土古朴而悲凉的灵魂内核,将诗人在故乡面前的谦卑、虔敬和渺小感表现得内敛而到位。《在无名小站》完全都是口语化的,一如乡间的泥土般质朴无华,但它讲述的细节背后却折射出当下人和人之间互相提防、猜忌的社会心态,不乏对现实反思的心理深度和微讽的批判力量。《在希尔顿酒店大堂里喝茶》中淡淡的叙述貌似随意,实际上有一种无为而为的成熟气度,对世界、人生、爱情深入骨髓的情感伤痛认知,澄明而苦涩,自有别致的含义与机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