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生活的海洋中打捞艺术的珠贝——九位诗人作品阅读印象(3)
对日常生活与经验的着力挖掘,绝非意味着疏于艺术技巧的经营,相反,随着对潮流、运动等集团式写作的日趋淡漠,新世纪的诗人们自觉意识到在艺术竞技场上最有说服力的永远唯有文本,并在创作中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致力于艺术美感的打造。具体说来,他们基本上都能做到不去单纯地直抒胸臆,使意象的物化抒情成了普泛的追求,这似乎已是常识的做法,无须多论。除此之外,他们值得肯定的探索取向有以下几点:首先,在固守诗歌本性的前提下,尝试向小说、戏剧、散文等叙述文体技巧扩张,进行事态化抒情,以缓解自身文体内部的压力。如杜涯的《一个名字:花好月圆》 写道:“堂屋中,火盆轻燃,壁上/贴一年画:一轮圆月和几株盛开牡丹/它的名字是一种美好:/‘花好月圆’———我要说那时温暖曾经来到人间/譬如天晴了,雪从树上一团团跌落/大地白亮得刺眼,屋檐下不停‘滴答’/我们欢呼出门,一下子/停住:天空的碧蓝让我们惊诧……”全诗皆由类似的事件、画面、镜头片段组构而成,其间以生的美好与消逝对立的悲凉为底色,情绪饱满,但更可窥见诗人的精神和经历的影像,带有强烈的故事性的情境推移和旁白交错,扩大了诗歌的容量。黑枣的《小镇笔记》中,透过一个少年的眼光,复现关于在月华里洗澡、爱着自己小乳房的“她”和害着相思、把爱情锁回檀木箱子的“他”的记忆碎片,实则内含了一个凄婉的爱情悲剧,简捷、短小的抒情空间之外给人提供的想象边界是无限的。扶桑的《旧电影》完全是一系列事相的流转,好似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男女主人公见面、微笑、进房间、做爱和女主人公十年后对此前一切的“轻微的辛酸、嘲谑和厌腻”,时间、地点、事件、过程俱有,感觉、思想、动作、场景兼出。这些事态化的诗歌,把叙述作为维系诗和世界关系的基本手段,尽力释放细节、过程等叙述性文学因素的能量,仿佛已和小说、戏剧、散文作品混同,但渗透在文本中的叙述姿态和情绪,仍然使其带着诗性叙事或情绪化叙事的韵味,不但没有削弱诗意成分,反倒有了一种接近世俗生活的沉实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