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徘徊于“尴尬”与“风流”之间(6)

　　小说的题目“尴尬风流”新鲜古怪,评论界对其内涵一直争议不断,莫衷一是｡该书的责任编辑懿翎解释说:“作者笔下的‘老王’,思考了大量玄学,均系‘天问’｡问而无解,所以‘尴尬’;既然无解,索性放下,于是‘风流’”｡王蒙则自称写作该书后,觉得无事不“尴尬风流”,还认为“尴尬风流”并不是逃避现实的表现,而是一种人生智慧｡那么,“尴尬风流”到底作何解呢?“尴尬”的本义是指不好处理的困难处境;“风流”在此处的含义与词典里的定义有所出入,应视为一种自在得意､洒脱自然的心态和状态｡

　　“老王”常常身处不尴不尬的境地,有时又能自娱自乐､自嘲自省,从容化解尴尬,消除矛盾,在“尴尬”中“风流”,在“风流”中“尴尬”,不断地给我们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从一定程度上讲,“尴尬”和“风流”本是一对矛盾体,它们分别指向两种不同类型的生活境遇和生存状况｡“老王”似乎总是不停地徘徊于两者之间,这其中的意味很值得我们探寻｡王蒙在论及作品的主旨时曾说,它是“对一代有智性的知识分子遭遇的白描”｡在我看来,作品完成了对现代知识分子生活和思想的真实写照,而“尴尬风流”可视为他们不可摆脱的宿命,因为他们总是处于世俗生活和文化境遇之间,来回往复,摇摆不定｡“老王”则正是在这两者的夹缝间生存和适应着的一个知识分子｡

　　毋庸置疑的是,“老王”是一个平常人,活在世俗生活场景中｡他每天面对的是琐碎繁杂的日常生活,接触到的是普通俗常的人生百态｡但他的思维习惯和知识素养特别是文化心理和精神内质又注定他做不了一个普通意义上的俗人｡首先,他勤于思考,善于发问,尤其喜欢刨根究底地追问答案,往往在一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他有时脑筋转得飞快,一会儿闪出一个想法;有时又思想凝滞,反复思索而终无结果;有时他会莫名其妙地突发感慨,胡思乱想;有时又会对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思前想后,耿耿于怀;甚至还会忽然触发灵感,吐出一句深奥而富含哲理的话,语惊四座;抑或逆向思维,硬钻牛角尖;或无事生非,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或一语中的,一鸣惊人……总之,他的思维是多维度､多层面､多方向的,像一个巨大的空间,延展开阔,又包容万象｡这种思维方式或许多少带有一些夸张和喜剧性的色彩,但总体而言,它含有一种典型的文人化思考的性质｡例如,《黄鸟》中,“老王”由啼鸣联想到初伏时节的一只黄鹂还过着“光棍生活”的种种原因,尔后再没有听到它鸣叫时,他又费力猜想其中的缘由｡在旁人看来,“老王”好像是多愁善感､无病呻吟,但我们能从他身上窥视到文人敏感多思的一面及其丰富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