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徘徊于“尴尬”与“风流”之间

 　　2005年底作家出版社推出了年届古稀但依然保持着旺盛创造力的文坛老将王蒙的长篇新作《尴尬风流》,这部由作家花费五年心血完成的作品刚一出版,就以其巧妙独特的艺术构思､轻松幽默的叙述风格和深刻透彻的人生体悟备受关注,成为文艺界讨论的一大热点｡从总体上看,《尴尬风流》由形式上相对独立､内容上互相关联的320个短小精悍的故事构成,这些各自有标题的故事由小说的主要人物——知识分子“老王”的常态生活内容贯穿联接而成,经作家一贯朴实凝练､智慧风趣的文字锤炼,最终形成了从外在形式到内在肌理､从生活感悟到社会洞察､从日常叙事到哲理旨归一气贯注的独特审美效果｡

　　一､形式的特别:“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学效果

　　早在新时期文学初期,王蒙就凭借其敏锐的艺术感受力和大胆的实验探索精神成为当时文坛最早在小说艺术形式上完成新突破的作家之一｡时至今日,他仍然在创作中保持了可贵的睿智和执着,而《尴尬风流》在文体形式上独特追求就再次印证了这一点｡从细节性的标题设置到叙事上消解线性结构的努力以及开阔洒脱､随意飘逸的风格无不提醒我们王蒙依然年轻的艺术生命力｡

　　小说的目录设置简洁明确,320个小标题字数不一,但在内容上与文中故事情节保持一致;既剔除了华丽或晦涩的痕迹,也没给人刻意或拘谨的感觉,而是体现了作家严谨的书写态度｡比如“心猿”､“意马”(将成语“心猿意马”拆分开来)､“叭”､“哒哒”(象声词)､“电话号码春秋”､“天问”､“惊叹号”等等,新鲜有趣,极大地调动了读者的阅读期待心理｡

　　同时,这种简洁风格也更加典型地体现在文本情节安排､叙事节奏和作品的整体审美格调上｡作品抛弃了传统小说的线性叙事结构和有头有尾的故事框架,没有完整连贯的故事情节､扣人心弦的矛盾冲突和跌宕起伏的人物命运,记录的不过是诸多关于一个生活在我们身边常态环境中的“老王”的生活片断｡这些生活片断长短不一,短的仅几十字,寥寥几笔便使故事脉络清晰可见,如水墨泼洒般空透灵活;长则千字也可尽现生动精致的效果,宛如工笔画般细腻入微｡在安排上也错落有致:“老王”晚年生活中的琐事､杂事､家常事､尴尬事､得意事甚至荒唐事在王蒙看似无意实则精心设计的布置中,或让人感到妙趣横生､忍俊不禁,或让人觉得意味深长､感慨万分｡王蒙才思奔放,纵横挥洒,通过篇幅节奏的长短高下,情绪流动的灵活写意,营造出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妙效果｡而他老辣幽默的语言和深刻开阔的思路则使看似平淡简单的系列故事为人物形象的塑造提升了足够的空间,“老王”也随之呼之欲出,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