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语言:构建身份的特殊话语方式
1976年, 语言学家Halliday在《美国人类学家》杂志(American Anthropologist)第3期发表文章,首次提出了“反语言”(anti-language)概念。反语言是一种相对于主流语言来说具有不同词汇的语言形式(丁建新,2010)。波兰监狱囚犯话语、印度加尔各答港口黑帮行话、街头俚语、卡车司机车载电台语言、大学校园俚语、说唱音乐等,都属于反语言。
作为与传统语言形式相异的社会边缘话语,反语言不仅是一种娱乐消遣方式,而且在构建其话语者身份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身份构建是指一系列自我定义和对自我构建不断修正的过程,所构建的身份类型主要包括个体身份、集体身份和跨民族身份等(项蕴华,2009)。
反语言构建个体身份
个体身份指一个人或是一个特定的主体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的出身、地位、阶级等(West, 2005)。Halliday(1976)认为,个体的主观现实是通过与他者的交往得以创造和维持。语言是实现社会交往的基础,反语言作为社会边缘人群使用的一种特殊的社会语言,通过与“有意义的他者”的交流,实现了社会成员个体身份的构建。例如,行话(jargon)属于反语言形式,是某个行业、某个领域或某类人群中使用的俗语或非正式语言,只有本行业的人或熟悉该行业的人才能明白,因而行话可以构建主体的个体身份。据《现代快报》报道,几位乘客决定乘坐一司机的大巴并支付车费,但随后发现所谓的大巴却是轿车,便不愿搭乘并要求退还车费,遭到司机拒绝。在警方调查过程中,那名司机明确表示自己没有开黑车,但他却在用手机通话时不自觉地说出了“……都是老客,好说,好说哎”。正是这句行话暴露了他的身份。在这个事件中,司机通过“老客”这一行话,构建了自己黑车车主的个体身份。
反语言构建性别身份
社会性别在所有社会中都是一个重要的划分,语言的性别差异一直是语言学家深感兴趣的问题。反语言作为社会语言变体的极端形式,也能构建话语者的性别身份。湖南“江永女书”就是反语言构建性别身份的典型事例。女书是起源于中国古代的一种妇女文字,用于姐妹妯娌间的秘密通信。通过女书这种相对于传统“男书”的独特的反语言形式,古代女性之间可以通过相互倾诉,建立不同于男性的、独立的性别身份。
反语言构建集体身份
反语言是社会边缘人群内部使用的语言形式,掌握某一社群的反语言,是进入该集团、构建“合法”身份的重要标志,也可以寻求群体的认同意识和归属感,以建立身份认同和情感认同,巩固固有的社会结构。由此可见,反语言具有构建话语者集体身份的功能。赌博业一般不为政府所允许,因此,出于保密需要,赌博行业形成了一套反语言性质的秘密赌场用语。例如“细方”指麻将牌,“闪闪亮”指赌博中运气极差的人等。通晓此种密语的人往往被认为是“自己人”,而不通晓此种密语的人往往遭到排斥或引起赌博者的警觉。由此可见,秘密赌场用语已成为一种集体身份的标志,是其集体内部制造并使用的一种不为外人理解的语言形式,具有明显的排外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