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符号·欲望,谁入侵了我们的生活?(2)
2、IN 或OUT ,中国人患有阶层焦虑症
胡大平:今天的男人最怕一件事,就是被人说YOU ARE OUT,你的穿着够不够时尚,你的职业够不够风光,你拿的钱够不够多。男人最想要IN,这个IN很意味深长,不仅生理上要自信,心理上也要自信,要做硬梆梆、响当当的男人。男人为什么心理上要IN,说白了,就是要进入权力核心,成为社会中的佼佼者。
女性同样也如此。《终结者2》的片头很能说明问题,未来的几百年后,女性形象的机器人通过时光穿梭机来到今天,她是赤身裸体来的,为完成自己的使命,得装成人样,所以,她抢了人家的衣服,抢了车子,还抬头瞟一眼广告牌上大胸的姑娘,那上面有一行字,What is sexy?(何为性感?)。就那么一眼,镜头反打过来,那个女机器人的胸原本是平的,嗖地一下,像气球一样鼓起来。
时尚就是一把刀,你不要觉得是你在看时尚,实则是时尚在看你。时尚看你一眼,你的身体就发生变化,今天是胸脯,明天是牙齿,后天是臀部……最终,你就成为时尚雕琢的那个形象。
汪明明:有一句话很流行,从女人在脸上动第一刀开始,就有第二刀,第三刀,甚至十几刀等待着她,时尚这把刀足够锋利,它磨削掉女人天然的柔美线条,雕琢出另一个或许漂亮却僵硬的面孔。在《零度诱惑》里,男女主人公一段对话挺有趣,陈逸山问尤嘉霓,在美和时尚之间,你选择哪个?尤嘉霓很肯定地说,时尚。因为,时尚认为美的就是美的,认为丑的就是丑的,我不能背离时尚而行,我不愿意被边缘。每个人都怕被边缘,被边缘就是OUT,意味着身份的退场,游戏的出局。男人通过思想和行为的一致趋同进入成功人士行列,女人则通过拥有 品,在或惊羡或嫉妒的目光里,确立自己生存的价值。尤嘉霓只有穿上CHANEL裙子,拎着爱马仕包包,站在舞台中央,她才获得真正的存在感。对很多女人而言,她们消费的不是 品,而是身份的差别。
黄梵:为什么我们害怕被边缘?为什么要像尤嘉霓那样,非要占据一个中心位置,不愿意被边缘化。其实,这种焦虑是一般人都共有的,几乎人人都想做人中翘楚,不愿被时代共同体所抛弃。是因为我们获得尊严的方式太单一,要别人尊重你,似乎只剩下必须跟别人一样了,必须进入世界的中心。
其实中国古代另有一种获得尊严的智慧,那就是隐士文化,这种文化鼓励你通过离开中心而获得尊严,所谓陶渊明说的“心远地自偏”。西方没有这种能在古代主流获得一席之地的隐士文化,所以,人获得尊严的方式,就是要进入中心。
我们社会目前认同的也是这种方式,缺少隐士文化的平衡,缺少另一种尊严的标杆,这与当代文化的过度西化有关。这就是当下尤嘉霓这一类人之所以追逐时尚,模仿明星,随大流,渴望活在他人眼中的原因。
3、当身体成为资本
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作主吗?
胡大平:我们都会说,这个时代的口号,我的ХХ我做主。小学时,老师就教育我们,做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但是,独立自主在哪里体现呢?职业的选择,我们能独立做主吗?甚至说工作当中,办公室我能做主吗?更关键的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能做主吗?如果我的身体不能做主,那就衍生出一个更深的问题,我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体,怎么样来看待我这个身体在现代社会权利机构中的位置,以及它注定要雕琢的形象。
从这个层面来说,权力不是狭义的行政赋予的权力,而是现代社会内在维持下去的一种基本秩序,用福柯的话来讲就是规训。为满足这个秩序的需要,它对我们从心灵,一直到我们的皮相,都有制约,我们的皮相和骨子实则是分裂的。
黄梵:这个问题很好!自己的身体能否做主,依然取决个人与环境的关系,以及个人的态度。一个人在融入社会时,环境的制约肯定很多,关键是个人如何去反应?是彻底的顺从,还是灵肉分离,还是保持疏离?这真的取决于你要什么,你要的东西里不一定有你的尊严。为自己的身体做主,本质是要获得某种尊严感。所以,做主与你要的东西只有一致时,才有灵肉一致的尊严感。但对普通人,这太难了!所以,受到好的教育,或自我教育,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