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列车》影评：富有社会隐喻的特效巨作
末日列车是一部讲述阶级，权力，革命又能带来新观点的电影。
故事大纲很简单，科学家为了全球暖化而制造出CW7这个物质来降低全球气温，却不小心让气候转为极度寒冷的冰天雪地，人类无法在地球上生存。此时，一部环绕全球运行的观光列车成为人类生存的最后希望，人们在这20节车厢中过活，而每一节车厢则是区分为不同身分地位的人民，克里斯埃文斯饰演的柯蒂斯身处在最末区，也就是现今社会的贫民窟，因为资源分配不均和不人道的管理手段使得末区人民发起革命，企图占领第一节车厢也就是这部列车的心脏-引擎。而运转引擎的车长也就是统治者威佛，则是管理每节车厢的背后主脑。
听起来又是个小人物因为备受经济、社会地位压迫而革命起义的老套故事，但片尾最后半
个小时则是把这样的现象挖掘的更深，企图反问你:就算革命成功了，然后呢？当Curtis
过关斩将，带领的末区伙伴都一一阵亡，独自一人走进头号车厢面对威佛时，才发现这一
切都是设计好的游戏。让末区反抗革命是维持生态平衡的手段之一，在这封闭的生态系统
中，维持平衡是最重要的事情，当每一区都各司其职，做好生态链上被赋予的工作时，整
个体系才能稳定而和谐。为了防止人口过剩，威佛刻意在每几年间制造末区革命，并且在
末区食物中放入塞有纸条的子弹，当末区反抗人士把这些讯息当作资讯依循时，就落入威
佛的陷阱中。
原本Curtis信赖的末区大老吉连竟然也跟威佛有着合作关系，当Curtis得知这些事实时崩
溃不已，但威佛的企图不只是告知事实而已，而是不断灌输Curtis”生态和谐”是管理列车
的首要目标，说服他欣赏列车心脏-引擎的寂静与美丽，在威佛日渐年老下，要求他接下
列车长的职务，也就是成为威佛替代者。 Curtis受到打击中感觉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具
有透视、预知能力的优娜发现地板夹层中藏的是之前在末区抓的小朋友，做着象征各司其
职的苦力。这时Curtis才醒了，了解到威佛的那套生态和谐理论只不过是在位者的说词罢
了，革命的初衷不在于成为另一个威佛，而是保持身为人的彼此尊重，这是功利主义、功
能论信仰者永远无法理解的事情。所以先前不敢断手救人的他，现在为了停止引擎运转救
出童工而牺牲双手。
另一方面，最后生存下来的南宫秀明(宋康昊饰)，原本以为是个只会吸食克罗诺(工业原
料，类毒品)的毒虫破门师，但他却是整部列车中 注意外面世界情况的人。他发现冰
冷的外界这几年渐渐回暖，过去往外逃生是死路一条，现今逃离列车却是扭转现状的
希望。那些搜集来的克罗诺不是为了毒瘾而吸食，而是用来爆破侧门的易燃材料。最后南
宫秀明和优娜父女成功引爆燃料炸裂侧门，爆炸的力道巨大，遂引发大型雪崩，列车在雪
块与石块的撞击下脱离轨道摧毁殆尽，南宫秀明为了保护优娜而牺牲，Curtis也为了保护
黑人童工丧命，片尾就在优娜与那黑人小孩双双步入车外与北极熊对看中结束。
一般观众如果没有仔细思考背后的意涵应该会觉得这部片很烂吧！但我喜欢结局的安排，
亚裔女孩与黑人男孩在浩劫中存活，完全翻转好莱坞主角威能的白人观点。另一方面，这
两人又是从未踏上地球任何一步的列车宝宝，在列车上的新生儿，浩劫过后遂成为地球上
的继起之生命，让人有生命轮回继起之感。
整部片对于角色的刻划值得玩味，尤其是Curtis跟吉连两人。主角Curtis看似是个末区的
革命领袖，前半段带领几位要角突破重围，在卡特琳娜桥这段超乎预期地利用小孩偷走的
火柴点亮包厢成功过关，足见Curtis身为领袖的机智与领导能力。好友艾格深陷杀机时，
Curtis也选择挟持部长达到革命目的而牺牲艾格生命，这也证明了Curtis顾全大局抑或是
冷血的性格。
但在见威佛之前，Curtis却缓缓道出了当年他与吉连、艾格之间的往事。当年灾难降临，
难民涌入观光列车包厢中企图逃难，但为了维持列车内的供应链无虞，威佛不给予这些难
民们任何食物并且把他们赶去末节车厢，就在好几个月没有食物的情况下末区难民便自相
残杀、弱肉强食。当时一群年轻男子企图杀害襁褓中的婴儿分食，吉连为了婴儿的性命骇
人的割下手臂当作交换，这位婴儿就是艾格，拿刀的年轻人就是Curtis了。此后末区人民
纷纷割下手臂供大伙温饱，Curtis却没有勇气做出同样的牺牲，这样的懦弱让他有能力成
为未来的领袖，在他心中却自认没有资格担任重责大任，这个故事加深了这个角色的厚度
。
正如先前所述，吉连跟威佛之所以合作要的就是Curtis代替威佛成为列车领导者，这位领
导者需要什么特质？除了过人的勇气和领导能力，还必须要有顾全大局的冷血心态和待在
体制内的软弱性格。在他不敢割下双手的故事中我们了解了他的懦弱，放弃艾格挟持部长
的决定也看到了他的冷血，这就是吉连推举他也是威佛看好他的原因。
若照着吉连与威佛的盘算，Curtis在杀人无数达到革命目的以后，却成为另一位列车领导
者、另一个复制现状的继承人，完全与当初革命的初衷背道而驰，这就是体制内的游戏。
当初怀抱着远大的抱负，最终只能跟随游戏规则陷入泥淖中，把Curtis摆在现今社会中，
不就是这些社运者、革命家最后入世成为政治家的过程吗？这剧本高明就在这里，就像导
演说的，这部电影讲的是政治，如何将电影与现实社会接轨，应照出导演、编剧诉说的核
心价值是最难的地方，末日列车却达到这样的要求又不失其娱乐性。
再说另外一个角色吧！吉连在整部电影中不是最主要的角色，出现的戏份也不多，但我觉
得导演有在这个角色上放入许多巧思。在结尾，威佛头头是道的解释他跟吉连的合作关系
，还打了内部电话到末区吉连住所，证明两人确实早已串通，但在威佛处心积虑的说服
Curtis时，却又想起了吉连当初跟Curtis讲的两句话：“我不是你想像中没有污点的革命
英雄“与“当你越过门见到威佛，直接割下他的舌头，不要让他有说话的机会”。前者明
示了吉连不如Curtis想像中的伟大，因为他与威佛早有了合作的关系，后者却又提醒
Curtis威佛的劝服技巧，利用话语的强大洗脑力量。若只想起后面这句，会不禁怀疑起吉
连是否真的跟威佛有合作关系，还是威佛的片面说词？仔细想想，吉连是真的有跟威佛合
作。但这证明了吉连就是无恶不作的反派角色吗？并非如此。
电影一开始便透漏，吉连曾经是末区革命领袖之一，之所以存活，是被威佛用同一套劝服
技巧给说服了。为了维持列车生态和谐，他以长老的身分每几年促成革命的发起，掌控革
命的过程和死亡人数，达到削减人口的目的。他信奉着体制内的游戏规则，跟随着游戏规
则做着份内工作，就如同现今社会中那些被洗脑的革命家一样，听命于领导者、服从于体
制，当反叛思想消失殆尽时，剩下的只剩自我规训的躯壳。你可以鄙视这样的转变，但为
了生存，想在体制内安逸过活的想法，使他们成为这种人。如果最终Curtis也被威佛说服
了，某种程度上也会是另一个吉连。
我很喜欢这两个角色的描述，互相映照又选择不一样结局的两种人，从这个角度思考，也
能理解为什么导演会在Curtis闯到最后一关时，突兀的与南宫秀明打了一架，娓娓道来他
与吉连的故事，有了这故事才能完整Curtis与吉连这两个角色，也才能够把这部电影带入
更深层的意境中。
如同前面所述，这部列车就是现今社会的隐喻。压迫与反抗层出不穷，但在体制内的革命
最终只是成为你最不想成为的那个人，换个位置便换个脑袋，这句话或许可以作为 注
解。反倒是看起来最疯癫、在这社会最边缘的那群人/那个人，他可以看到体制外的另一
个可能性，这个世界有他的运行规则，若你能找出方法打破规则，你就拥有属于自己的世
界。末日列车俨然就是现代版、特效版的摩登时代(卓别林神作)，精准的点出资本主义社
会的真实样貌以及背后精神，更是提供了值得思考的观点。
但我还是无法给予很高的评价，缺点在于那些故意突出现今社会荒谬性的手段太明显也令
人不知所以然。例如制作生鱼片的师傅是位黑人、威佛军队杀人前竟然开始拿刀剖鱼，而
头号反派在蒸气室遭杀害后竟然又能死而复生，走到头号车厢与南宫秀明搏斗，最后他的
复活也没对剧情有任何影响，实在不懂多加这段的意义何在？然后优娜在闯入最后一节车
厢时竟然药效发作昏厥，最后在关键时刻莫名苏醒，这些桥段设计的太过矫作也不合逻辑
，严重影响观影的流畅度。
我想导演奉俊昊努力改编这部1986年法国科幻小说，让商业与艺术天平的两端达到平衡，
不过感觉就是差了一点，有点陷入无法讨好观众、专业影评又无法全面接受的窘境。
总而言之，末日列车是部以科幻题材史诗巨片包装，骨子里却是与现实社会高度相关的政
治电影。若是以好莱坞科幻片的心态观赏或许只能算中上程度，但能以全观角度仔细思考
剧情背后的意涵就能理解这部片的高明之处了！是部需要好好思考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