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家夏冰:《妹娃要过河》用舞蹈弘扬民族精神
原标题: 舞蹈家夏冰:《妹娃要过河》用舞蹈弘扬民族精神
舞蹈家夏冰代表作土家族舞蹈《妹娃要过河》在央视舞蹈世界展播并进入全国群星奖决赛,获得湖北省群星奖金奖等奖项,总编导夏冰带舞远赴东南亚各国演出。《妹娃要过河》被称为民族舞蹈的上乘之作,是夏冰艺术造诣的一次飞跃与升华。
舞蹈家夏冰《妹娃要过河》的创作灵感来源于湖北土家族家喻户晓的民歌《龙船调》。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龙船调》就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评为世界25首 民歌之一;2006年入选中国探月搭载候选曲目;宋祖英曾3次在世界顶尖级艺术殿堂维也纳金色大厅、悉尼歌剧院、肯尼迪艺术中心唱响。“妹娃要过河,哪个来推我嘛”,当极具民族风情的唱白响起,不同种族不用语种的人异口同声地回应:“——我就来推你嘛!”激动人心的互动展示了民族艺术的感召力。
“生活是舞蹈的 源泉,舞蹈既是生活的反映同时又反作用于生活。”这样的艺术理念贯穿了夏冰的所有作品。第一个获奖作品《山丹丹》是这样,之后的《汉水情丝》《土家老幺妹》《山魂》《太阳大得很》《时尚阿婆学大戏》《斑鸠咕咕叫》等等都是这样。谈到《妹娃要过河》的创作经历,夏冰深情地说,我自幼生活在土家族苗族自治县,这里的人民能歌善舞,这里的自然景观和民族文化给我的生命留下深刻的烙印。我特别喜欢水,与水有不解之缘。童年住的地方有个三孔桥,桥下的水在上游叫龙洞河,十几岁到恩施歌舞团跳舞,那里也有一条河,叫清江河,成长岁月里,每天除了学习和跳舞,其余时间都是泡在水里。水是万物之首,水的纯净,水的包容,水的种种美好品质潜移默化地滋养了我的生命,丰盈了我的精神世界。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一样,我对家乡的山水常怀感恩之心,总想为家乡做点什么,随着时光流转,心底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带着这个夙愿,创作了舞蹈《野山》,获得了全国群星奖银奖,其中的很多场景灵感来自童年和少年时期,里面也饱含着与哥哥的手足情谊,创作《妹娃要过河》时,离开家乡已20多年,最终如愿奉献给家乡人民,了却一份心愿的同时,我个人也在这部作品的创作和演出反响中汲取了丰富的精神养分,充实了我艺术生命的那个“魂儿”。
《妹娃要过河》剧照《妹娃要过河》作为获得湖北省文化厅歌舞调演剧目大奖的大型史诗歌舞剧《金哪银儿梭》第三章《清江歌谣》的尾声部分,成为全剧的重中之重。《金哪银儿梭》分三个部分,第一章是《远古的歌谣》,表现部落首领率领族人英勇奋战保卫家园的古老传说;第二章《大山的歌谣》,着重刻画土家族男儿创建美好家园的精神面貌;第三章《清江歌谣》,展现土家女人的柔情和坚韧。整部剧如一部荡气回肠的民族史诗,凸显这个民族特殊的内在气质。
真正追溯起来,《妹娃要过河》是一支独立的舞蹈,创作早于《金哪银儿梭》。当时,夏冰和湖北省歌剧舞剧院国家一级作曲家万传华老师合作,要根据《龙船调》创作一支土家族舞蹈。在创作思路探讨中,夏冰对妹娃这个形象情有独钟,认为妹娃具有土家女人的精神气质,身上既有女儿柔情也有母性光辉,非常有代表性。经过不断尝试推敲,最后采用简洁的故事情节和时间跨度来立体塑造妹娃形象,从天真到成熟再到暮年的生命历程,以纯真爱情为主线,以繁衍生息为辅线,以时空跳跃为媒介,以点带面,经纬纵横地塑造土家女人柔中带刚的性格和坚韧向上的民族风骨。
《妹娃要过河》的结构设计匠心独具:一对腰弯背驼的老夫妻,在回忆中辛勤劳作,相濡以沫。在《龙船调》背景音乐的烘托下,情节自如地切入往昔,结构处理如电影的蒙太奇,跳脱平铺直叙的模式,把几十年的时间跨度切割成动人的节点,代入情感桥段完成叙事。一对土家儿女喝着家乡的河水长大,河水哺育了他们的身体,也见证了他们的爱情;在《龙船调》里,有情人终成眷属;在《龙船调》里,他们养育儿女,辛勤劳作;在《龙船调》里,他们相亲相爱,相携到老。他们老了,爱情还在,童心不泯。
舞蹈中的细节处理格外感人。回忆之初,老爷爷用颤巍巍的手摘下老奶奶鬓边的一根白发,此处无声胜有声,小小的细节包含了爱情的浪漫、暮年的苍凉、生老病死的无奈,也有旧梦重温的甜蜜和伤感。结尾处,当青春的回忆远去,恰似中国山水画的大写意,天边飘来喜庆的红绸,拴住硕大的花朵,奶奶撒娇地靠过去,要爷爷给她戴上,娇嗔的样子仿佛说,“我还要坐花轿,我还要做新娘,我还是那个要过河的妹娃。”爷爷也撒娇地靠过去,要奶奶给他再戴上红花,爷爷娇嗔的样子仿佛说,“我还要再做一次新郎。”奶奶娇嗔羞涩地给老爷爷戴上大红花,牵着红绸走向花轿,人们载歌载舞,一派祥和。此刻的红绸,既是恰当好处的道具,也是浪漫的隐喻和美好的象征,它连接过去,牵引未来,渲染现在。时光荏苒,他们老了,却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一样,依然对生活充满热情,对未来寄予期望,而这绵长的祝福与祈愿,不正是从远古走来的土家人滚烫在血脉里的民族精神吗?!
在舞蹈语汇上,夏冰认为,土家族舞蹈区别于苗族舞蹈,苗族是一个悲剧的民族,在颠沛流离中饱经迁徙之苦,与犹太人被称为世界最苦难的两个民族,苗族舞蹈多是肩部的摆动,是柔美苍凉的。而土家人的血脉里流淌着大义凛然的献身精神,它的舞蹈语汇饱含 的激情与炽热。
相传,土家族在远古时期有个叫廪君的首领,因战胜盐水女神被拥趸,统领一方,人民生活安定和乐,廪君死后化为白虎。白虎是最凶猛的虎,被后世的人们视为土家文化的民族图腾。土家人聚居地还流传另一个民族英雄巴蔓子的故事。随着土家部落的扩大,氏族之间爆发了武装叛乱,为平息战乱,大将军巴蔓子向楚国求援,平息战乱后,按照约定,楚国使臣来索取三座城池。巴蔓子说:“土地是国家的根本,不能让给他人,就把我的头颅拿去献给楚王作为酬谢吧!”说罢拔剑自刎。楚王深受感动,以 礼仪安葬了巴蔓子。巴蔓子也成为土家人敬重的民族英雄。
夏冰对土家族的历史渊源熟捻于心,对这个民族充满敬仰。在创作中,通过深刻的思考与立体呈现,让深藏在历史尘烟背后的民族精神放射出时代的光芒。夏冰尊重民族舞蹈动作本身的功能,更注重编创中的合理有序,稠密快慢、轻重缓急、强弱对比、高低远近的相互关系。在动作形态中仔细研究,情感融入动作,使作品更具有鲜明的个性和特色。舞蹈编排上,使用了土家传统的“莲香”“八宝铜铃”“摆手舞”“跳丧”等舞法,并相互糅合,兼彩并蓄。“莲香”是一个茶罐,两边有铜铃,类似东北的霸王鞭,打肩打背,打出各种声音和节奏,用在《妹娃要过河》船上的桥段做划船的篙,也用在接亲环节的坐轿子;“八宝铜铃”来自远古的传说,一个部落的族长有八个儿子在战斗中分崩离析,族长将八个铜铃分别赐给他们,希望他们相辅相成,团结和睦;“摆手舞”是土家人在各种仪式上跳的舞蹈,在点燃的篝火塘围成一圈,身体重心向下,双手臂有节奏地摆动;“跳丧”来自民间的喜丧仪式,在丧事中,土家艺人围着亡者一边吟唱超度亡灵的歌谣,一边手脚舞动,脚步力量下沉,接近藏族舞身体的颤动,但比藏族舞更松弛。编排《妹娃要过河》时,下身采用“跳丧”的步法,上身却是“莲香”的动作,两种舞的巧妙结合,流畅自如,既有传统的民族舞特色又格外新颖别致。展现爱情的双人舞部分,音乐是一段快板,用了典型的“跳丧”舞;接下来一段慢板,是柔情部分,中间一段闹新娘比较欢快,当花轿出来进入华彩段落,又是一段快板,此处增加了中国舞元素,是民间舞的拓展和延伸。夏冰自我评判说,《妹娃要过河》的舞蹈艺术性比《斑鸠咕咕叫》更加生动饱满。
《妹娃要过河》展现了创作者内心对爱情的向往和赞美,也折射出土家族人民世世代代喝着清江水,唱着《龙船调》,在大山里不知疲倦地劳作,热切地生活,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从远古传说中化身白虎庇佑后代的廪君到现实中的英雄巴蔓子,到劳动者的歌,再到《龙船调》的歌,土家人民“唱着太阳永不落,唱着月亮永不歇。”《妹娃要过河》的创作,从小的方面,是夏冰个人对家乡山水挚爱情怀的体现,从大的方面,是赞美大地上的生命和爱情;再大一点剖析,是艺术家以现代审美的角度致敬传统文化!
与夏冰聊到《妹娃要过河》时,夏冰多次提到利川人民无愧是《龙船调》的故乡人,他们真诚朴实,热爱生活,有坚强斗志和昂扬向上的民族精神。夏冰说,在创作编导《金哪银儿梭》歌舞诗剧的过程中,上到利川市政府、文化局领导,下到剧组演员,接触到的每个人都满腔热忱,充满激情。这是一部集体力量的杰作。作曲家甘远程老师倾力作曲,万传华老师配器尽善尽美,沈阳话剧院一级灯光师刘福荣老师不计报酬用最完美的舞台效果来烘托剧目,剧团团长既是主要演员又是行政同时兼顾舞台道具,剧中很多主要演员既承担主舞又客串群舞,舞蹈背后感人的故事真是说也说不完。群力群策,团结共进,这就是《龙船调》家乡人的民族精神,正是浸透了民族精神的精髓,作品才更加厚重饱满,并获得了巨大成功。这山这水这人,这炽烈淳朴的故乡情怀,始终感动着夏冰。舞蹈排演过程的一个小插曲,夏冰至今记忆犹新。由于《金哪银儿梭》是一部大型史诗歌舞剧,排练时间长达40多天,演员们每天都累得疲惫不堪,到排练《妹娃要过河》时状态不佳,冰导严厉批评,并对演出效果产生怀疑。团长却笑呵呵地说,“我们土家族有个特点,平常散漫一点,关键时刻 不掉链子。”果然,演出当天,当《妹娃要过河》艄公的号子响起时,所有没上台的演员挤满了台下的过道,随着节奏齐声应和:“嘿唑嘿唑!嘿唑嘿唑!”场面震撼,气氛瞬间燃爆,台上的演员受到鼓舞,表演更加出彩,不仅让夏冰吃惊,也征服了全体观众。看过演出,一位领导由衷赞扬,“今天我们不仅欣赏了舞蹈的艺术之美,更感受到一种民族凝聚力,感谢冰导,你用舞蹈弘扬了我们的民族精神!”
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纵观夏冰的舞蹈之路,恰如《龙船调》里的妹娃,从青涩到成熟,从崭露头角到名扬舞蹈界,用执念追求梦想,趟过一条又一条河,不断拓宽创作思路,打磨出精彩绝伦的作品,攀上艺术巅峰。在《斑鸠咕咕叫》夏冰就是灵动可爱的斑鸠;在《土家老幺妹》夏冰就是聪明可爱的老幺妹;在《妹娃要过河》夏冰就是坚守初心的妹娃……妹娃要过的河,是土家人的母亲河,清江水畔长大的夏冰,这个武陵山的女儿,像一只灵动的云雀,循着远山的呼唤,用生命的舞蹈,执着创作,歌咏人间。在艺术的此岸到彼岸,夏冰初心不变,热情不减,她就是被民族精神浸润到骨髓里的永远的妹娃。(滕燕)